潮新闻客户端 胡圣宇院子里的晚潮太阳花开了 ,一朵接着一朵地开,太阳一天接着一天地开,花开你追我赶,晚潮从不间断,太阳将一个宁静的花开小院,喧闹得生机盎然,晚潮诗意荡漾。太阳
太阳花于我有一种特殊的花开情愫,抑或是晚潮一种敬意,又或是太阳一分思念。一天,花开培加大哥发来一组照片 。晚潮他说 ,太阳这是花开他养的太阳花。花盆里、墙角落、菜园里,一簇簇 、一丛丛 ,正开得非常灿烂,一株株充满了活力。我与培加大哥在一个文友群相识 ,他一直跟我很友好 。因为我姑婆早年嫁到他所在的村庄,有着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,论资排辈 ,他就亲切地称我为表弟。一个夏日 ,培加大哥邀请我去他家小坐 。他的房子坐落在古城外的运河边,一栋外观简约时尚的小洋楼。院子虽小,却简洁清爽,一池睡莲迎着初夏的暖意在水面绽放。许多并不名贵的花花草草,蓬勃地向外伸展,满眼尽是恣意涌动的绿意。院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,空气里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。培加大哥年近七十,高高的个子 ,算不上魁梧,但他腰板笔挺,看上去文质彬彬,干练利落。黝黑瘦削的脸庞上,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,脸上洋溢着笑容。培加大哥早已将小桌搬到院子里,沏好茶等我 。听闻培加大哥喜欢读书,我把余华的《活着》作为礼物送给他。他愉快地收下了。出乎我的意料 ,他说他以前看过这本书,好书值得再读一遍。我问他 ,读了这本书,最大的感触是什么?他低头想了想说 ,“尽人事,听天命。”培加大哥温和地看着我 ,回忆起旧时的那些事情。年轻的时候,培加大哥是生产队里的劳动能手 ,干最累的活 ,挑最重的担,他下船摇橹、上岸拉车,三次参加围涂大战 。改革开放后 ,培加大哥在运河边承包了一片土地,搭建大棚种植蔬菜。付出而没有收获 ,恰恰是世间常态。2007年10月,第16号强台风“罗莎”悄然逼近 ,培加大哥夫妇迎着暴雨加高田埂,加固塑料大棚 。没想到狂风暴雨,将一个个塑料大棚撕得七零八落,雨水将整畈菜地淹成白茫茫一片。这样的极端天气 ,在他种植蔬菜的日子里,经常发生 ,让他蒙受了很多损失,但他还是在田地里自找乐子 ,自我开解,逐渐养成了乐天知命 、宽容大度的性格 。虽然苦着累着,他披星戴月拼命干活,赚钱供两个儿子上学。他非常骄傲地告诉我,他把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为大学生,一个同济大学毕业,一个浙江大学毕业。他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,盖起了新房 ,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。他愉快地笑了 ,眼角的鱼尾纹如老牛犁出的田沟。世事待他并不温柔,可他依然保持着平和安然心态,在不慌不忙中消解着苦难 。在我离开的时候 ,培加大哥一定要我带一点蔬菜回去。他走进屋后的蔬菜地 ,放缓步伐,走得小心翼翼,生怕不小心踩了一边的青苗。看到倒下的小苗 ,他缓缓蹲下身,轻轻把它扶起来,用小木棍支好。在培加大哥的心里,这是在拯救一个生命,一个蓬勃生长的生命。他给我摘了满满的一兜蔬菜 ,还特意给我拿来了太阳花苗。不久太阳花就成了我院子里的主角,光鲜的叶子绿绿的 ,肉嘟嘟的,红的、粉的、黄的、白的 ,它们追着阳光尽情开放。看着太阳花心生喜悦 ,我拍照片给培加大哥。他在微信中说,太阳花不需要精心侍弄,给点阳光就灿烂。太阳花艳丽绽放。CFP供图 。遇到土壤就生长 ,给点阳光就灿烂,这种顽强的草根精神 ,不正是成千上万中国农民的生活姿态吗?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 ,生活艰辛 ,步履艰难,但他们没有向不幸和困难低头 ,以顽强的毅力和不屈的精神与命运抗争,用汗水书写悲壮的人生 。培加大哥是平凡的 ,然而却不自卑,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,都能自我安慰 ,寻求自我解脱的方法 。就像太阳花一样 ,在它极单纯的生命里,开得别具一格 ,保留着它独有的风华。然而,让我感到震惊的是,培加大哥在我们认识前就得了癌症 ,当命运的洪流再次向他袭来的时候 ,培加大哥疼而坦然 ,痛却不悲,积极接受治疗 ,依旧勇敢坚强在自己人生的路上前行,乐观地接受生活给他的一切 。他从来没有向大家提及自己的病情,每次看到他都是精神饱满 ,他总是把自己开心的事情与大家分享 ,我们跟着他一起快乐 。强大的承受力和顽强的生命力感动了我们很多文友。培加大哥平时喜欢写文章。他每有佳作 ,总是第一时间发给我 ,谦虚地征求我的意见,使我有幸先睹为快。培加大哥文笔干净,情感质朴,字里行间率性和本真。他在一篇文章中说,“面临各种突发性的遭遇,但只要心中有阳光,风雨过后就一定能看到彩虹。”他的文章陆续在当地的报刊杂志发表。我为他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 ,鼓励他加入作家协会 。他坦然地告诉我,到了这把年纪 ,已经将荣誉看得很淡。因为写作,他结识了很多好朋友,他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欢乐,这才是他写作的乐趣 。“比我写得好的人多得是,我只要不滥竽充数,自己就满足了。”培加大哥言辞始终平和谦逊 ,为人很是低调 ,没想到这成了他在微信上对我最后说的一句话。看着开得热热闹闹的花儿,我的心一下子被扯得生疼。去年十二月 ,培加大哥与病魔抗争了七年 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听到这个噩耗,我的心如同被针刺一般的痛。去年夏日,培加大哥告诉我,他参与了《丰惠古桥》这本书的编纂 ,邀请我一起探访一座古桥。我欣然答应了。那天,烈日当空,炙烤着大地,空气非常闷热。我跟在培加大哥后面,看着培加大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。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,裹着他单薄的身体,腰板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挺拔。他低着头,步履是那么沉重拖沓。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,心中五味陈杂,感动、心痛一起涌上心头。这时,我听到培加大哥在前面喊,“表弟,这里有太阳花”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,我低头发现太阳花是从石缝中生长出来的 。我不禁肃然起敬。太阳花不管环境这样恶劣,始终以自己简单又朴素的姿势,借一点阳光 ,一点雨水 ,一点缝隙,便活出自己的精彩。培加大哥冒着酷暑 ,走遍全镇27个行政村,多次走访,反复求证,掌握了大量资料,撰写完成三十一篇文章 。我当时感到非常震撼,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 ,更是重病缠身的老人 ,大热天东奔西走 ,这需要付出多少的汗水和心血?每完成一篇古桥的文章 ,他会像小孩一样,滔滔不绝地跟我聊 。我能从电话中感受到他的兴奋和成就感,也让我分享了快乐。我默默地注视着太阳花,那些盛开的花朵,就像培加大哥的笑脸,亲切而又温暖。一年夏天 ,我在文友群里组织了一次公益活动。小南山因为交通不便 ,猕猴桃销路不畅 ,挂在枝头无人问津 ,满山遍野的猕猴桃 ,成为压在村民们心头的一块重石。培加大哥第一个报名参加 ,他说“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” 。虽然山路盘旋曲折,年近七十的他主动要求开车带文友上山。我特意打电话给他,请他不要开车上山。电话那头 ,培加大哥爽朗地说,“表弟 ,我对你这次活动以实际行动支持,也是对山区农民的支持。他们生活得不容易。我的车技,你绝对放心。”在他的感召下,很多文友积极参与。在山上 ,我看到培加大哥微笑着与农民交谈 ,他的笑容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,是那样深 ,那样难以忘怀。睹物思人 ,阳光下 ,看到一簇簇朴素的太阳花 ,培加大哥和善慈祥的笑容一下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。花儿与人一样 ,无论贵贱,只要够阳光 ,就能绽放出生命里的春色,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 。太阳花,平凡朴素,生性顽强,以短暂的生命绚烂了乡村整个夏季 ,一如培加大哥 ,以及如培加大哥一样那些淳朴善良的人们 。举报/反馈